冯唐:到了48岁,才发现“不要脸”这么难

第一眼见到冯唐,我就想起了柴静对他的评价:

“朋友里说起冯唐,分两类:一类喜欢他,说‘他左手一指明月,右手一指沟渠,然后把手指砍了。’另一类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,‘阴气太重’。 ”

一直以来,人们对他的评价,都充满争议。

记得网上还有个段子,说:

男性的性启蒙是苍井空,女性的性启蒙是冯唐;

可同时呢,又有人说:

他极度自律,克制谦卑,为人和善。

“文艺”“功利”“油腻”“自律”“狂傲”“谦卑”,都是他身上的标签。

为什么会这样呢?

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,让人爱恨交织呢?

这一次,我们走进冯唐在北京二环的书房;

来看一看,一个真实的,不加标签的冯唐。

冯唐:到了48岁,才发现“不要脸”这么难

关于作家

“我喜欢英雄,可英雄短命”

此前,我和很多人一样,总觉得消化不了他的文字。

他的创作,和男性荷尔蒙水乳交融;

像是一种自白,又像一面镜子,映射着普罗大众本想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。

所以,可想而知,他的每一部作品,都很有争议。

最有名的,就是他在2015年翻译的那部《飞鸟集》。

用冯唐自己的话说:

“据我所知,在过去的10年里,因为翻译诗被下架,然后又被传统纸媒骂两圈的,我应该是唯一一个了。”

“我一开始都被骂糊涂了,我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傻×,我这有什么可骂的?

我中文不错,英文也挺好,我又是个诗人,翻译个英文诗有什么错?

而且我也没吃你们家米饭,你管我怎么翻。”

他说这些话时,依然微笑得让人如沐春风。

所以这个争议,给你带来什么影响了吗?

“我就坚信,我写作不应该顾忌别人的想法,你也没法顾忌。中国审美之差,让我震惊,我没想到这么差。

上有国法,下有家规,就这么明显的一个事,还有人跳出来,觉得动了他的奶酪。

我干嘛管这些人是夸你还是骂你?最重要的,就是进一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。”

他尊重有大师风范的作家,比如金庸;

但他也坦白,这样的大师,让他很难兴奋。

他更喜欢古龙,虽然一身坏毛病,爱喝酒,但写的东西,就是让人觉得有趣;

更重要的一点,古龙没有做商业,全身心搞文艺,某种程度上,冯唐很羡慕他。

那古龙的极致,是你最向往的吗?

“他47岁就挂了。我再活上一二十年,我相当于活了两辈子。”

说完,冯唐大笑。

冯唐喜欢好多“文字英雄”,都40多岁就挂了。

卡夫卡,41岁;劳伦斯,45岁;雷蒙德·卡佛好点,50岁。

其实,他很清楚,要当“极致”的作家,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:

不是穷困潦倒,就是英年早逝。

可作为冯唐,他对世俗还有那么点贪恋。

“后来我就想,我这辈子到今天没有过得很极端,一边文艺一边商业。维持一个平衡,也挺好。”

关于中年

“我还在挣扎,只求睡个好觉”

不极端,就是冯唐和他的文字,最大的差别。

这样的差别,和他爸爸妈妈相反的性格,有很大关系。

爸爸沉默寡言,但很懂生活,据说,他认识世界上所有的鱼。

爸爸给冯唐最大的影响就是“不要被名利击败。”

可冯唐的妈妈是一位地道的蒙古人,骨子里继承了祖先的“杀伐决断”“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”的劲头。

妈妈性情里的好胜心,也驱使着冯唐“去争、去拼、去抢”。

所以,他追名逐利,是个优秀的商人、名人;

同时,他又高傲、文艺,是个优秀的作家、诗人。

他说自己天生注意力集中,特别不能理解一边听音乐一边写作业的人。

可是,这么优秀的冯唐,人到中年,也没能逃过“中年危机”:

他不知道该如何放松了。

当年在北京协和大学念书的时候,学校就培养他们:

要“如临深渊、如履薄冰”。

后来他当了医生,每天面对患上卵巢癌的病人,真的每天都绷着一根弦,生怕死人。

后来从商,他做到了麦肯锡合伙人,每周都保持90个小时的强节奏工作。

客户把最麻烦的管理问题交给他,把他当成最后一道防线。

如今人到中年,他想放松了,却发现不会了。

连觉都睡不着了。

前两年,他被称为“去焦虑”神器的“9字箴言”刷爆朋友圈:

不着急,不害怕,不要脸。

我问,那你现在践行得如何了?

“不着急做得最好,不害怕勉强及格,不要脸最差。”

当被要求形容下现在的生活状态时,冯唐选用了这两个字:

挣扎。

那你希望挣扎到什么状态呢?

“一星期能有一次睡到自然醒,就可以了。”

然而,说这话的时候,已是傍晚,他还喝着咖啡,还有茶。

这样就不怕睡不着吗?

“过去的习惯会有一些惯性,还在挣扎中。”

关于爱情

“欲望减退后,学会逆来顺受”

挣扎中的冯唐,聊起爱情,还是和书里一样,坦诚直白。

就像他写《不二》,里面都是大尺度,汁液淋漓,频频挑战禁忌。

别人骂完他的《飞鸟集》,紧接着就骂他的《不二》;

人们称呼他“流氓”,大概也是从这里开始的。

谁让他是学医的,还是妇科方向呢!

医学院待了8年,他相信:

人在某种程度上,是被激素控制的,而且被控制的很厉害。

爱情就可以根据激素的不同,分成3个阶段。

第1阶段,两人初次见面,肾上腺激素水平最高;

这时候,生存还是毁灭,已经不再重要,扑倒还是不扑倒,才是关键问题。

可谓是:“须做一生拼,尽君一日欢”。

过了两个月,进入第2阶段。

多巴胺起主要作用,两人如胶似漆,但不可能再有那种随时想扑到的冲动。

“人又不是发情期的狗,做不到的。”

这个阶段,“在一起就一切都对;不在一起就一切都不对”。

但这个阶段也是有时效的,长则2年,短则一年半载。

慢慢地,内啡呔会占领高地,让人产生的感觉是:

“相见亦无事,别后常忆君”。

这时候,爱情会进入第3阶段。

两个人在一起,很平和,很舒适,这是最理想的境界。

“三个阶段,会有种种问题,你想和同一个人走过,很难。”

那你现在对两性关系有什么期待?

“我基本打算逆来顺受。

你年轻的时候,可以一晚上三次,这是老天给你的;哪天阳痿了,那也是老天的安排,你为什么要气愤?

甚至连药都不见得必须吃,因为你知道,是药就有副作用。”

“好多人的问题都来自于不接受,对吧。”

关于油腻

长期自律,偶尔贪恋

接受不完美,冯唐一开始也做不到。

自省的习惯,给了他很大帮助。

那篇《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》,就是他用来自省的。

某天晚上他睡不着,想写个文章,给自己找点小快乐、小警醒。

没想到,一觉醒来就刷屏了,好些中年人跑来骂他:

你冯唐才猥琐油腻呢。

“因为我列的那十个不油腻的标准,他们一个也没做到,所以他们就开始否定标准。”

我们见面的前一天,他还遇见一个油腻的典范。

下午5点钟的时候,他去办公室楼下透气。

然后就看见一辆车,非常招摇地停在便道上。

司机出来以后,冯唐过去问他:

“你干嘛停这儿?旁边不是有停车位吗?”他说:“停车位还要交钱。”冯唐说:“停车,不就应该交钱吗?”结果司机反驳:“我停在这儿也没碍什么人事。”“您停在这儿,那老人推小车买个菜,或一个残疾人要从这儿过,他们怎么办?他们很有可能摔倒。”

司机淡定地说:

“老人在哪?残疾人在哪?我没看到。”

冯唐说,这就是他指的油腻。

他们从来不想到自己有什么问题,以为自己方便了,剩下的就是别人的事了。

那在“不油腻”这件事情上,你会给自己打几分呢?

“7、8分吧。管好自己,不给别人添麻烦,是我的两个准则。

剩下2分,因为内心还是不够成熟。

你排队上厕所憋得难受,别人插队,很快就解决了,你还挺羡慕他。”

后记

人都一样,难免挣扎

这就是冯唐,一个仍然在挣扎的中年男人。

我们见面时,已是傍晚,初秋的北京,微凉。

正在录短视频的冯唐迅速站起来,双手合实在胸前,说:

“辛苦各位,快到屋里坐,外面冷。”

屋里墙上,挂着冯唐亲笔手写的毛笔字:

“如是寂”和“春风十里不如你”。

桌上还有焚香和茶具,古色古香,有浓郁的文化气息。

不过,淡雅静谧的摆设,并没有让冯唐完全放松。

用他自己的话总结:他是个心事很重的人。

他至今保持着每天晚上1点睡,早上7点醒的习惯,忙到停不下来。

不得不说,自律和追求成功的惯性,真的太大了。

这样的人,再怎么自省,也很难轻松。

走出和冯唐聊天的四合院,我在心里盘算:

其实,冯唐的争议与挣扎,并非他独有的。

这种无法调和的矛盾,是每个追求实现自我,又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,都会遭遇的。

但冯唐并没有想停下来。

他要继续修炼9字箴言的最后一项:

“不要脸”。

这是最具争议性的一项,冯唐之所以这么提,就是为了“矫枉过正“。

他说,他们这一代人最大的问题,就是太要脸,太顾及别人怎么看自己了。

你会觉得,不做事,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可是,每个人都不做事,问题怎么解决?世界怎么变美好?

“我后来一想,就毁誉由人吧。”

做事情的人,注定难逃挣扎。

不过回头看,这也正是活着的乐趣。

就像冯唐曾经的宣言:

“我永远不希望有一天我心安理得,觉得一切都平稳了,我情愿它永不沉默,它给我带来什么苦难都成,我希望它永远‘滋滋’地响,翻腾不休,就像火炭上的一滴糖。 ”

即使最后仍然没能改变什么,你也可以收获世间最珍贵的礼物:

叫做“自我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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